诸葛玄状若疯魔!猛地扯开自己前襟!刺啦一声裂帛!露出底下枯槁的胸膛!一道狰狞扭曲、蜈蚣似的暗红旧疤!从锁骨斜劈至肋下!皮肉翻卷的痕迹在惨白皮肤上触目惊心!
“看见没?!这道疤!就是当年江南水患!流民如蝗!老夫带兵弹压!被暴民捅的!不杀?!不杀他们就要掀了天!啃光了地!”
他枯指颤抖着指向陈默!唾沫混着血丝喷溅!
“你这套!妇人之仁!假仁假义!只会养出更多蛀虫!啃塌这江山——!”
狂吼声中!
他因剧烈动作而翻飞的墨袖里!
“啪嗒!”
一声轻响!一本巴掌大小、边角卷曲、被摩挲得油渍麻花的黄皮薄册!
从他袖袋深处滑脱出来!
重重摔在冰冷的金砖地上!
册子摊开!
露出里面密密麻麻、如同蚁群般拥挤的蝇头小楷!
纸页脆黄!墨迹深暗!
就在那摊开的右页最下角!靠近装订线的空白处!
一行极其细小、却异常刺目的朱砂批注!
如同烧红的烙铁!狠狠烫在满殿死寂的眼底!
笔画硬直!转折如刀削斧劈!
赫然是——
“必要之恶”!
那四个简体字!
“必要之恶”四个血淋淋的简体字还烙在满殿人眼底,诸葛玄那声嘶力竭的“杀”字已如淬毒冰锥,狠狠扎破死寂!他枯爪般的手猛地扬起!攥在掌心的半块白玉扳指脱手飞出!裹着劲风!狠狠砸向蟠龙柱脚!
“啪——嚓——!”
殿门两侧,二十道黑影,闪电般窜出,清一色紧身墨黑劲装,面覆黑巾,只露一双眼,人手一柄乌沉沉的铁管子!正是西苑演武场上惊破重甲的“雷火铳”!
二十人瞬间分成两列,前列十人,半跪!后列十人,直立!如同铁铸的杀人机括,铳口森然,直指殿门方向,黑洞洞的铳管泛着死亡的油光!
“装!”为首死士喉管里滚出个沙哑的音节!
前排十人动作划一,枯指探入腰间皮囊,捻出铅丸,塞入铳口,后列十人则飞快拧开铳尾铜药池盖,挑起一撮火药细粉,抖入药池,盖上!
“放!”嘶吼炸裂!
前排十人肩抵铳托,食指狠狠扣下扳机!
刺啦——!
一片刺目的白炽火星在铳尾药池口猛地爆开!
轰!轰!轰!轰——!!!
十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!如同十道闷雷同时在殿内炸开!震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!耳膜嗡嗡作响!刺鼻的硝烟瞬间弥漫!浓得化不开!白烟翻滚!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的毒瘴!
殿门,轰然爆裂!
“护驾——!”尖利的太监嘶嚎瞬间被淹没!
殿内大乱,朱紫公卿抱头鼠窜,象笏官帽滚落一地,几个躲闪不及的官员被飞溅的木刺铜钉扫中,惨叫着扑倒在地!血花在浓烟白雾里飚溅!
“二列!上!”
后排十名死士踏前半步,动作依旧整齐划一
变故陡生!
“嘭!!!”
一声更加沉闷、如同铁锅炸裂的恐怖爆响!猛地从队列左侧炸开!
一个死士手中的铁铳尾部药池,毫无征兆地,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爆裂开来,灼热的铁片混合着燃烧未尽的火药渣,如同无数烧红的铁蒺藜,狠狠喷溅开来!
“呃啊——!!”
“嘭!嘭嘭!!”
又是接连三声炸雷般的闷响!
如同点燃了火药桶!
右侧!中间!又有三支铁铳尾部药池轰然炸开!
灼热的铁片乱飞,一个死士半边脸被削掉,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和牙床!另一个胸口被开了个大洞,焦黑的皮肉翻卷,第三个最惨!炸膛的铳管如同扭曲的毒蛇,倒卷回来!将他握铳的右手连同小臂绞成了一团烂肉碎骨!
“我的手——!”
“烫!烫死我了!”
凄厉的惨嚎瞬间撕破浓烟,侥幸未炸膛的死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爆骇得魂飞魄散,有人丢了火铳抱头蹲下!有人被飞溅的滚烫铁水浇在脚背上,烫得嗷嗷直跳,满地打滚,方才还整齐肃杀的队列,瞬间乱成一锅滚沸的浆糊,断肢!鲜血!焦糊的肉味!混着刺鼻的硝烟!在殿内疯狂弥漫!
“操他姥姥!”赵大锤不知何时已从殿柱后头探出半个脑袋!黑脸上糊满了灰!他瞪着那群在浓烟血雾里哭嚎打滚的黑衣人!又瞅了瞅地上那几根扭曲变形、还冒着青烟的烂铁管子!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!铜铃眼瞪得溜圆!扯着破锣嗓子吼:
“啥破铜烂铁!响两声就他娘的炸膛!还不如老子打铁的砧子结实!”
吼声在混乱的殿宇里格外刺耳!
浓烟稍稍散开些许,诸葛玄僵立在丹墀之下!
白发被气浪冲得散乱不堪,枯瘦的脸上溅了几点滚烫的血沫,他死死盯着那群溃不成军、哀嚎翻滚的死士!
殿内炸膛的血腥气还没散尽,殿外广场的寒风裹着硫磺渣子味就卷了进来。陈默肋下那块旧伤突突直跳,他拨开呛人的硝烟,朝殿外打了个手势。赵大锤黑脸上糊着血沫子,咧嘴一呲牙,扭头就朝殿外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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