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轴断裂的刺耳呻吟还在空气里震颤,腐朽的木门如同垂死的枯叶,被狂暴的洪流彻底冲开。浓烈的汗臭、泥土的腥气、还有那愚昧燃烧成的狂热恶意,如同滚烫的浊浪,瞬间淹没了老宅清苦却洁净的空气。无数双赤红的眼睛,无数张扭曲嘶吼的面孔,无数只挥舞着锄头棍棒、沾满泥污的手臂,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力量,朝着墙角那团蜷缩的、苍白的身影猛扑过来!
沈微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僵直,仿佛灵魂已经被那汹涌的恶意从躯壳里硬生生撞了出去。她死死闭着眼,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,脸颊深埋进臂弯,隔绝了那足以刺穿视网膜的狰狞景象。然而,听觉和触觉却被无限放大——沉重的、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擂在心上;粗粝的喘息带着贪婪的杀意喷吐在咫尺之遥的空气里;棍棒挥舞带起的风声,尖锐地切割着耳膜,越来越近,带着死亡的寒意悬在头顶!攥着腰间药囊的手指早已冰冷麻木,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死白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粗糙的麻布,那混合了药香与血腥的粘腻感,是意识沉入黑暗深渊前,唯一能抓住的、属于“沈微”的微末凭证。
完了。
冰冷的绝望,彻底没顶。
就在那高举的、带着倒刺的钉耙影子即将吞噬墙角阴影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轰隆隆隆!!!
一阵沉闷、整齐、带着大地共振的巨大轰鸣,如同九天之上滚过的惊雷,又似蛰伏地底的巨兽苏醒,由远及近,以一种无可阻挡、摧枯拉朽的气势,狠狠撞碎了老宅门外狭窄土巷里的疯狂喧嚣!
这声音如此陌生,如此磅礴,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,瞬间压倒了所有嘶吼、咒骂、哭喊!
汹涌扑向沈微的人潮,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,骤然一滞!所有挥舞的手臂定格在半空,所有扭曲的面孔瞬间凝固,所有狂热的叫嚣戛然而止!时间仿佛被冻结,只剩下那越来越近、越来越响的“轰隆”声,如同死亡的鼓点,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、心尖上!
“什…什么声音?”那个领头的蓝褂汉子,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,狂怒和笃信被一种突如其来的、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所取代。他猛地回头,望向巷口。
巷口狭窄的视野尽头,尘土如同黄色的怒龙般冲天而起!
在那翻滚的烟尘中,一片冰冷、肃杀、令人灵魂战栗的金属寒光,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,骤然刺破了清晨的薄雾!
是军队!
不是县衙那些懒散懈怠、松松垮垮的衙役差丁。是真正的军队!披坚执锐、沉默如山的铁血之师!
当先一骑,通体如墨,唯有四蹄踏雪。马上的骑士,一身玄色劲装,外罩冷硬的半身轻甲,肩头猩红的披风在奔袭中烈烈翻卷,如同燃烧的火焰。他身形挺拔如标枪,面容冷峻似寒玉雕琢,一双深邃的眼眸,此刻锐利如鹰隼,穿透弥漫的烟尘,精准地锁定了老宅洞开的破门和门口那一片呆若木鸡的愚民!那目光,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绝对威压!
萧砚!
他来了!如同撕裂绝望深渊的一道惊雷!
“大…大人…”人群后方,那个一直拢袖旁观、眼神阴冷的赵府管事,脸上的木然和平静瞬间碎裂,细长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、无法掩饰的惊恐!他下意识地想往人群深处缩,但那股冰冷的视线仿佛已经将他钉死!
轰隆!轰隆!轰隆!
马蹄声如惊雷炸响,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!铁甲铿锵,如同死神磨牙!眨眼之间,数十骑精锐骑兵已如钢铁洪流般冲至巷口,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!沉重的马蹄踏在土路上,扬起漫天黄尘,带着毁灭一切阻挡的气势!
“啊——!”
“马!马冲过来了!”
“快跑啊!”
人群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惊醒,爆发出比刚才围攻沈微时更凄厉、更绝望的尖叫!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愚昧的狂热。什么妖女,什么河神,在钢铁洪流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泡影!拥挤的人群瞬间炸开,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,哭爹喊娘,互相推搡践踏,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,朝着巷子两侧和后方没命地逃窜!锄头、钉耙、木棍被胡乱丢弃,砸在地上、砸在别人身上,引发更混乱的惨叫。
那个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蓝褂领头汉子,此刻面无人色,被身后溃逃的人群裹挟着踉跄后退,一个趔趄摔倒在地,瞬间就被无数只慌乱逃窜的脚踩踏过去,发出杀猪般的惨嚎,很快被淹没在混乱的尘埃里。
赵府管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想挤出人群,却被汹涌的逃命人潮死死堵住,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。
轰!
最前方的数骑没有丝毫怜悯,铁蹄重重踏在那些被丢弃的农具上,木屑纷飞!冰冷的马刀并未出鞘,但仅仅是将那森寒的刀柄重重拍下,或是用马身蛮横地冲撞,就足以让那些试图顽抗或跑得慢的愚民骨断筋折,惨叫着滚倒在地!铁血的手段,瞬间将混乱的秩序彻底粉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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