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AA建材公司的仓库区。
一个身影,以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姿态,晃晃悠悠地踱进了三号仓库。
来人约莫五十来岁。
但那头顶炸开的黄毛,却像是刚从哪个街边发廊廉价套餐里新鲜出炉的失败品。
在灰扑扑的仓库灯光下,那黄色显得格外刺眼,甚至有些晃眼。
身上套着一件紧绷绷的黑色T恤,毫不留情地勾勒出松垮的肚腩。
下身是一条同样紧窄的深色小脚裤,裤脚堪堪吊在脚踝之上。
露出了那双穿着崭新白色豆豆鞋的脚。
他走路的姿势,堪称一绝。
一摇三晃,双臂大幅度甩动,活像个刚学会走路就迫不及待想去参加老年迪斯科大赛的企鹅。
仓库里几个正在清点货物的老师傅,眼角余光仅仅是扫到这道身影,手里的活计便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。
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困惑,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。
“哎,那……那是……”一个姓李的师傅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,声音带着明显的不确定。
另一个姓王的师傅,手中的记录板“啪嗒”一声,非常配合地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他嘴巴微张,像是大白天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“老……九?”
这声称呼,带着三分惊悚,七分疑问,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。
仓库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只有远处机器规律的低鸣声,还在固执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。
没错,来人正是前几日还灰头土脸,四处求爷爷告奶奶,几乎要哭断肠的老九。
只是此刻的他,与往日那个阴沉着脸,眼神里处处透着精明算计的仓库老油条,简直判若两人。
不,不能说是判若两人。
应该说是,换了个魂。
“老九?他不是……不是被周总给……”一个年轻些的搬运工压低了声音嘀咕。
话还没说完,就被旁边经验丰富的老同事猛地拽了一下胳膊,示意他噤声。
九爷似乎完全没听见众人的议论纷纷。
或者说,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凡夫俗子的窃窃私语。
他甩了甩那头引人注目的黄毛,动作力求潇洒,可惜效果感人。
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笑容,露出一口被烟酒常年熏染得发黄的牙。
“怎么?几天不见,就不认识你九爷了?”
他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子怪异的腔调,像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,又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轻佻与不羁。
几个老同事面面相觑,脸上的表情混合了惊恐、不解,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荒谬。
“老九,你……你这是……唱的哪一出啊?”王师傅鼓起了毕生的勇气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他的额头上,已经控制不住地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珠子。
王师傅记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九爷因为得罪了某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,被新上任的周总亲自下了开除令。
据说连那份能让他安度晚年的养老金都悬了。
这才几天工夫?
怎么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了?
还……还整了这么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行头?
这发型,这衣裳,这鞋,简直是时尚界的泥石流。
“什么唱哪一出?”九爷不屑地眉毛一挑。
那动作,他自以为是模仿了时下最酷的年轻人,却显得格外滑稽,充满了年代错位的喜感。
“老子这是焕发第二春,懂不懂?时尚,懂不懂?”
“你们这帮老家伙,思想僵化,就是看不惯我变年轻了,变帅了!”
他猛地挺了挺自己那本就不存在的胸膛,脚下的豆豆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踩出轻浮而富有节奏的“哒哒”声。
众人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气,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这老九……
怕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,疯了?
彻底疯了!
“老九……您……您这是……回来上班了?”李师傅声音发颤地问道,心里直打小鼓,咚咚作响。
“废话!”九爷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,“老子是AAA的元老级员工,我不在这儿上班,我还能去哪儿?”
他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,仿佛之前那个哭天抢地求饶,差点跪下磕头的人根本不是他。
仓库里的气氛越发凝重。
几个胆子小一些的,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悄悄往后挪动脚步。
他们只想离这个行为举止处处透着诡异的九爷远一点,再远一点。
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之气。
九爷似乎对众人这种敬畏(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惊惧)的目光,很是受用。
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。
他清了清嗓子,突然毫无征兆地,就在那堆放着钢筋水泥的空地上,摆开了一个奇异的架势。
没有音乐。
没有节拍。
没有观众的期待。
他就那么突兀地,在众目睽睽之下,石破天惊地开始摇晃起自己的双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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