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顿两日,西屋的粮食囤了三年,灯油、盐巴、大缸小罐、大锁、柴火木炭七七八八的东西,耗尽最后一文钱。
三户竞相建房,院子里每日忙的热火朝天。
半夏和花氏则拼了命的打络子。
整个七月的络子钱交了各种赋税还剩下一贯钱。
日子多少有了点底气。
一进八月,柳月和顾云也去绣坊取了丝线做散工。
郑家绣坊的生意红红火火,已经在京城占了一席之地。
如今各府帮工的活计反倒无人去做,工钱少,名声也不好听。
大勇大柱靠绣坊编大花络子每人一个月能挣三贯,张寡妇一个月也能挣一贯,三口人一个月七贯钱,日子有了盼头。
九月中旬,刚吃过中饭,白枫笑着进了厅堂,花氏和半夏忙起身招呼:“道长来了,您快坐”。
白枫笑着点头,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厅堂改成的卧房,又看了一眼半夏:“半夏,如今你是一家之主,我也不瞒你,顾姨娘有了身子,已经快五个月了……你祖父的种,他用一个甘露碗哄骗顾云给他生儿子,我不能生养,小时候做下的毛病,哪个郎中都可证明,只除了不能生养别的问题没有。知道消息突然你们不信,我也不信,昨晚被我逼问出来的。如今叔也走了,这个遗腹子我当儿子养吧,左右也饿不死他,今日我也看看那个甘露碗”。
花氏脸色惨白转身进了东屋嚎啕大哭。
半夏关了东屋的门,倒了两杯水坐下来:“我也确实是让您把我给打懵了,可您不知道,祖父走后衣被全让祖母烧了,那只碗我见过,祖母睹物思人把它卖了三百贯,二百七十贯在慈恩寺给祖父赎了罪,点了长明灯……人家也就是哄骗她个妇人,如今当铺的手续还存着呢,寺院的也在,我去给您拿来”,起身回东屋,工夫不大拿出两份文书走出来交给了白枫。
白枫面色阴沉,仔仔细细打量着两份文书,好一会儿点了点头:“我信大侄女,这件事你想怎么了断?”
“我听您的”,半夏叹了口气:“您不要就抱回来我养他”。
白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半夏:“大侄女,我不能生养,这孩子我当儿子养,不隔心……你有二十五亩良田……于情于理若你祖父活着,万般家产都是他儿子的,如今你占了这三间房不许卖,土地你放手吧,我也不诓你,土地给我,这孩子生死日后与花家没有半点关系,咱们县衙立文书,立下文书后我也没脸在这青台县居住,以后我卖了房舍土地带她们两个远走高飞”。
半夏低头喝了口水:“我听您的,我去拿户籍地契咱们直接找师爷写文书,我手上还有一贯钱送他”,说完又回了东屋。
工夫不大,二人匆匆出了院子。
第二天中午,白枫领着顾云柳月离开了长山胡同,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。
傍晚时分张寡妇进了厅堂,半夏忙起身:“婶子坐吧,祖母去送络子了”。
张寡妇叹了口气:“他今日卖宅院我才知道,你这丫头……也好,舍了良田了断后乱,可万一以后再有人上门认亲你怎么办?”
“给师爷一贯钱,他写上了除我一人外花家再无后人,任何人上门认亲皆认定讹诈之罪,县衙拘人,罚五贯钱外加流放,已经在县衙备录”,半夏苦笑:“不给他我能怎么办,他有备而来,东厢房您知他卖给谁了?”
“八十贯卖的,听说是户有钱的主,专门给各府做银饰银器,一家七口两个银匠,白老道也就仗着接了两间房多卖三十贯,他工料都半文没花,给个员外看祖宅风水,人家给他建的,那可不是耳房,整是两大间偏房。那两间你没看,我进去过,都比你这厅堂还大不少,他占的最多,谁知他竟安了这个心”,张寡妇咬了咬牙:“不是个好东西”。
半夏眉头紧锁:“就算是五间也终归是厢房,哪及独门独户?”
“有好邻居自然不怕,可无好邻谁不怕,这邻里连坐坑人不浅”,张寡妇苦笑:“否则婶子疯了搬回来……若你祖父不死,你们自己占这四合院便无连坐之灾,像那些二进,三进四进的连坐只是族人,与旁人无关。只有百姓才十户五户的连坐。进四合院连坐的也就四户,哪来那么多好邻,以前你不当家自然不知道这些”,张寡妇提醒道:“你是户主,手上没地自然判定你是小工者,士农工商,商人地位最低,小工者也低,挤进农者你手上最少也要有一二亩地,有银子赶紧买地,否则下个月你就降等级了”。
半夏脑袋嗡嗡作响,这些东西书上一带而过,如今当家才知这么多门道。
花氏回来的时候又拿回不少丝线,祖孙两个整理好丝线已经是夜半时分。
半夏看着数铜板的祖母头上多出许多的白发心头一阵酸楚:“祖母,明日我想把大床卖了,婶子说至少卖八贯,虽然赔了七贯可不卖怕要掉等级。凑十贯添五亩土地也就保住平民之位……我体轻,婶子说她们还剩下些半截砖头,让大勇哥给我砌个四框,上面搭些木板”。
花氏停下来叹了口气:“那个死老鬼把你坑个不浅,卖吧,不卖你也无地……你祖父定了个小商户,什么也不许他干,也确实是低人一等,你也就是个女孩子,否则也不许读书考举。不砌砖,这长桌正好够用也就是高,明日让大勇锯下一段做床,结实也好看。吃饭就咱俩,地租一贯钱花个二三百文弄个小桌子就挺好的”。
“桌子不用买,咱们两个在书案吃倒方便”,半夏点了点头:“如此最好……那一贯地租我给您添个银镯子,咱们别让人抽了脊梁骨,您也有点底气多件傍身的私房首饰”。
一张床加上一个半月的工钱换了五亩良田,半夏保住了自己的农户之位,一年多了春秋两税,交了税金,手上剩下一贯十文。
给花氏一贯钱买了只银镯,还剩下十文钱。
三日后,东厢房住进一户姓董的人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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