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条品相极好的狐皮大氅是金家为了装点门面,特意为金成准备的,温暖得紧。
只这么一会儿金成便恢复了体温,完全看不出刚才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。
荣仪贞早不来,晚不来,偏偏他才披上衣服就要回来。
马车越来越近,那件狐皮大氅便如火一般披在他身上,仿佛要烧灼人的皮肤。
金成着急,若荣仪贞看不到自己衣衫单薄的样子,那此前他不是白挨冻了?
金成到处找不见刚才的小厮,就这么把大氅丢在地上也不是回事。
何况地上雪水融化,污泥甚多,像这样昂贵的东西弄脏了也是心疼。
想了一会儿。
他灵机一动,望向堆在荣府门口墙侧的雪堆,小跑着过去,脱下大氅,便往雪中塞去。
他想着用雪盖住大氅,等接到荣仪贞,让其感动一番再回府后,他再重新将大氅捞回来就是了。
谁知道这次荣仪贞的马车快了一些。
她一下车,就看见府门口不远处,金成撅着屁股在墙边不知道倒腾些什么。
贺章就在身边,荣仪贞也懒得和人说话,只略略打了个招呼:
“这么冷的天还玩雪啊,表哥。”
说完,便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。
金成藏大氅藏得正来劲,听见人的话,下意识便道:“是啊。”
……不对。
刚才那声女音清脆干净,分明是荣仪贞的声音。
金成扭头,就见身后空无一人,马车正被下人们往侧门的车马局赶。
荣仪贞已经同贺章一起上了门口的石阶,正要往府内走呢。
“表……”
他才要说话,街上马蹄声越来越近。
叶濯穿着官服,下朝后便打马而来。
“荣湉湉!”他唤她。
荣仪贞面露欣喜,穿着粉缎珍珠绣鞋的脚丫踮起来,朝着人招手:“叶濯!”
三人见面。
一同往府内走时,荣仪贞边叽叽喳喳把刚才在勒马街上遇见肃王妃的事情说给叶濯听。
叶濯安静听着。
路过金成时,眼睛扫过他刚才用来当做挖雪工具的伞,和墙边那个才刨出来的雪坑。
叶濯不屑笑了一声:“临近春闱,金少爷还在玩雪?可真是,童心未泯啊。”
荣府如今已经遍布叶濯的眼线。
他一下朝就听说了金成穿着单衣,想要感动荣仪贞的愚蠢事迹。
荣小团子是那么容易被感动的吗?
他们自小的交情,又互相救了性命,叶濯如今也不敢说荣仪贞就会完全对他有所感动。
金成这个脑子,真的能参加考试吗?
想是这么想,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放弃马车,亲自骑着快马赶到了荣府。
他把线人派去荣府厨房,养了这些日子才勉强长胖了的小团子,可不能这样白白被别人骗去。
一点这样的风险都不能有。
牵机躬身跟在叶濯身后,一抬眼就收到了叶濯的眼神暗示。
牵机了然,颔首行礼领命。
拦住身侧要跟着一同进入荣府的牛庆,生生等主子们都进了门,荣府门口安静下来时,才与牛庆两人,一人按住了金成一边肩膀。
“你,你们要干什么?”
金成不及两人的力道,就这么被按跪了下来。
“呵,干什么?”牵机低头,问他,“听说,你觉得不用付出精力与真心,只要穿身单衣在雪天里冻上一冻,就能让姑娘家感动?”
金成两个肩膀上的骨头几乎要被捏碎了似的疼。
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。
叶濯不会要就此废掉他的手,好让他不能参加考试,以此来给叶党的人让路吧。
他赶紧求饶:“不敢,不敢动,不敢动。”
……
宁安楼厅内。
叶濯听完荣仪贞绘声绘色的描述,眼带宠溺问:
“如此,你可是能出些昨晚的气了?”
提起昨晚,荣仪贞坐回椅子上:
“那还差得远呢。昨天一晚,我昭平侯府损失了三名护院,还伤了五个。这笔账,岂是她丢丢人,被我气一气,就能扯平的?”
叶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。
“今早朝堂上,陛下让肃王回去好好问一问肃王妃,说是若此事为真,念在她皇室身份,也必定从轻处置。”
“不过我想,此时肃王回到王府,应该已经准备如何将肃王妃彻底抹掉了。”
荣仪贞正色:“他真有……”
她想问,肃王真有如此狠心?
结发妻子,说杀就杀?
话一出口才想起来,前世,肃王妃还没闯下这样的祸事,还不是被肃王和荣仪珠联手给害死了?
所谓的‘结发妻子’,不过是男人们用来展示自己深情,并离间女人的话罢了。
事实上,对于薄情的男子来说,任何身份的女子,哪怕是亲娘,在他们眼中都是可以被随时牺牲的存在。
荣仪贞欲言又止,贺章却是天真得很,将那句话问出了口。
“到底是自己的枕边人,肃王难道不做半点努力,就这样任由王妃丢了性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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